高新潼:回溯自然,有意的选择与无意的呈现

策展对话
December 14, 2024
Q:策展人 王垚力
G:艺术家 高新潼
 
  

“准确地说,《金枝》是现代人类学的奠基之作。自它问世以来,就受到了来自各方的质疑,但它出色地经受了时间的考验。时至今日,它仍是一部阐述巫术和宗教起源的权威之作。

 

《金枝》缘起于一个古老的地方习俗:一座神庙的祭司被称为“森林之王”,却又能由逃奴担任,然而其他任何一个逃奴只要能够折取他日夜守护的一棵树上的一节树枝,就有资格与他决斗,就能杀死他则可取而代之。

  

这个古老习俗的缘起与存在疑点重重,为此,作者目光遍及世界各地,收集了世界各民族的原始信仰的丰富资料,运用历史比较法对之进行了系统的梳理,从中抽绎出一套严整的体系,并对巫术的由来与发展作出子令人信服的说明和展望。” 

 

——摘自《金枝》[1]简介

 
约瑟夫·马洛德·威廉·透纳,《金枝》,1775–1851,布面油画,104.1 × 163.8 cm,泰特现代美术馆,英国伦敦 Joseph Mallord William Turner, The Golden Bough, 1775–1851, Oil on canvas, 104.1 × 163.8 cm, Collection of Tate, London
 
Q1:自之前聊天提到《金枝》这本书,我就一直在看,不过这本书篇幅较长,里面内容十分丰富,短期内我应该读不完了。但我想可以从这本书先开始谈起,因为你提到它对你有所启发,你也将这次展览中的三幅作品命名为《金枝》。关于这本书,你是否有特别希望分享的内容?你可否具体谈谈它给予了你怎样的想法,又是如何促使你创作的?
 
G:这本书的开篇是从一幅威廉·透纳(William Turner)《金枝》(The Golden Bough)开始讲起的,开篇从对《金枝》画面的描写差点让我以为是本分析绘画的书。
 
起初我被里面猎奇的巫术仪式和荒诞的民间故事所吸引,觉得像一本“奇闻逸事”百科全书,但越读越发现在很多古老文明历史进程中都曾在不同时代有过类似的行为出现。整本书我读到的历史不只是一系列的故事,而是一个“人类”的历史,此刻“人类集体无意识”具像化,其中自然,火,血,死亡,诞生的仪式和巫术现场从文字变为图像呈现在我的眼前。
 
这本书让我对于“人类对更高精神的追求”有了更进一步的好奇,用绘画来描述这一过程,通过视觉来勾起“人类集体无意识”。在今天冗杂而快速的信息时代,要是能唤醒一些“原始”的记忆也是挺有意思的体验吧。
 
 
高新潼工作室
 
工作室中的植物图鉴书
 
Q2:三幅名为《金枝》的作品,某种程度上延续了你早期画“手”的作品。其实在我的印象中,你一直在进行较为抽象式的创作,因为先前关注的作品和展览,你的抽象绘画非常抓人,以至于我没有想过你会“愿意”创作较为具象的作品。你是否可以说下,当初“手”让你产生创作兴趣的缘由?不知道我的感受是否“正确”,因为我从你的作品中,所能直接感受到的是一种“流动”感。无论是你抽象作品中,所描绘的某种类似于将“风”具像化的画面,还是你所选择描绘的例如火焰、蛇、藤蔓状的植物,又或者是手(人体最为灵活的部分),似乎都是能够产生“流动”意味的事物,这是你的有意为之,还是在无意中所达成的结果?
 
G:关于手的创作,我发现很多西方古典绘画作品中手的动作和姿势用作界定了人物的身份和加强作品对于“动”的表现力,作为最灵活的部分之一,当提到制作,创造时往往会与手有着很强的联想。当看到有些特定的手的动作和姿势我们就会很快联想到对应的宗教仪式或某种精神性的象征。
 
我选择像蛇、藤蔓、手这样的意象,因为它们本身就具有天然的灵性,可以表达出一种持续变化、非静止的状态。这种流动感不仅仅存在于物体的表象中,更多的是通过其背后所能给人带来的联想而表现出来的。在“无题(Untitiled)”系列抽象的作品中,线条和色块就像西班牙石窟壁画中所描绘的动物漂浮在石头表面。更多的是通过线条、颜色和光影来表达漂浮感,流动感,内在生命力和对精神性的追求。 
  
 
高新潼于工作室创作《金枝 #03》
 
“流动”对我来说不只是一种空间的流动,更可以理解为一个有空气流动的空间,而不是真空的状态。文艺复兴以来众多画家绘制的带有风景的绘画,都会描绘“空气”,空气流动改变空间的形态。在山水画中,对于风,云和水的描绘往往是通过留白而描绘气的动态和形状。
 
我想追求的流动是“自然而然”,是有意而为之,但却是在无意中达成的,这既是一种有意识的选择,但也是一种无意识中的自然呈现。这种双重性让我在创作时感到自由和更多的可能性,也希望观者能够在绘画的平面空间中感受到不同的解读和层次。
 
 
“高新潼:炽水与流焰”展览现场
  
Q3:我想到瓦西里·康定斯基在其著作《论艺术的精神》[2]中说到,他认为艺术的核心在于表达超越物质世界的精神本质,或者说,他主张艺术应当直指人类内心的深层情感和精神体验,而不仅仅是对外在世界的模仿或再现。康定斯基的这本书,其实为专注于抽象创作的艺术家找到了很好的方式去说明“精神性”为何存在,和其存在为何重要的原因。
 
我知道围绕“精神性”的探讨,在你的创作中极为重要。我尤其记得在之前的聊天中,你提到这个时代的发展似乎在逐渐减弱“精神性”的存在,那么你可否详细说说,你是如何观察到这一趋势的开始,你对此又是如何做出反应的?或者说,你将如何应对?
 
 
高新潼的手稿
  
在Bologna一家药店展示橱窗的书籍
  
G:艺术的力量是可以超越物质,能够给人带来触及人类内心最深层的精神体验,精神性不仅仅是某种抽象的概念,它更是一种内在的、不可见却真实存在的力量,能够引导我们和外界产生特别的连接。
 
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科技进步和生产力的迅速发展,社交媒体和消费主义的膨胀让人们越来越倾向于关注“可见的”、“即时的”事物和图像,昨天的事件已经成为“历史的”,一个人若是想沉浸在这样的世界,不会留有任何的空闲缝隙,发呆近乎是奢侈的。我也观察到在某种程度上人们逐渐失去了对内心世界和精神领域的关注,宗教和精神的力量逐渐衰弱,对更古老的精神的关注就更难了,似乎社交媒体碎片化的信息在精神世界中建立了一堵墙,让人们不在能看到墙里面都有些什么。技术的发展虽然带来了诸多好处,但也在某种程度上使人们与自然、与民俗智慧的连接被削弱了。精神性在某种意义上是人与过去、人与自然、人与他人之间的深层连接。然而,在这个以效率和生产力为核心价值的时代,这种连接被逐渐物质化,甚至被忽略。一些更古老的宗教和民俗在逐渐被人遗忘,工业革命前的世界,每个地区都有自己独特的世界观和精神信仰,而今天“科学”的态度占据了主导的地位。在我看来坚持以“科学”为唯一的方式去审视这个世界,是对这个丰富的世界最大的不公平。
  
 
北美洲原住民的原始宗教仪式项链,由其可见原始主义对于植物与动物的崇拜,崇信万物有灵
 
高新潼,《金枝 #02》,2024,布面油画与丙烯,160 × 120 cm GAO Xintong, The Golden Bough #02, 2024, Oil and acrylic on canvas, 160 × 120 cm
  
一些古老宗教需要一种特定的场域或环境,一些特殊的环境和场域会给人带来一种神秘,精神性的感觉。想象一下现在置身于一处原始深林,云雾缭绕,树丛里一点点的飒飒声都能引来你的关注,更远的丛林似乎也都能看的一清二楚,感官在此时被完全打开,周围环境也重新开始和自己建立连接。
 
我选择的元素例如蛇、藤蔓、植物,手都被类型化,被去除了特点,是想通过让他们排斥个性特征,使形象概念化,去除多余的信息这样可以更好的与观者建立某些联系和精神上的心流。
 
我觉得在精神性不断被忽视的背景下,要是能让人在一件作品面前引起审美的共鸣,重拾一些“原始”的记忆碎片,去关注内心,关注“原始”,关注那些无形却深刻影响我们存在的记忆。也许在这个过度物质化的时代,这种召唤显得更加迫切,也更加重要。
 
   
在意大利常见的药店标志
 
蛇的来源:亚希彼斯(Asclepius)是古希腊的药神,他的权杖是一条蛇盘绕在一根棍子上,之后成为了代表他的标志。常出现在药房的牌子上,将棍子和蛇与代表人类治疗病人的行为联系在一起。蛇,通过蜕皮来象征重生和被治疗
  
Q4:不知道你是否和我有同样感受,因为我发觉,疫情的发生极大程度上引发了人们对于“精神化”,或者某种“精神能量”的关注和渴望。我们能明显看到,这种情况同时发生在东西方艺术的主流讨论中。像疫情过后举办的2022年威尼斯双年展“The Milk of Dreams(梦想之乳)”,第十四届上海双年展“宇宙电影(Cosmos Cinema)”等等。可能客观来讲,这些国际级展览还是由更为西方的观点作为主导(“宇宙电影”的策展人Anton Vidokle出生于俄罗斯,长期生活和工作于纽约和柏林),不过从中能觉察到的是,关于神秘主义、宗教和探讨人类与自然、宇宙间的关系的这些内容,在讨论当代社会的具体问题声中,被着重点明了。虽然这些部分以往也会出现在各种类型作品和展览中,但这几年它们的存在是被有意强调的。
 
一直被高度讨论的“女性”主题,其实已经在近年的社会与文化议题中成为“趋势”。而女性就性别来看,从古至今就与灵性、疗愈或精神性等关键词有着极强的绑定。我们不聊过多“女性”话题的延伸,但我想聊的是,或许接下来(或正在进行中),有关探讨“精神”的作品,正是一种趋向,因为人们渐渐发觉我们需要它,并被它切实吸引。
  
 
Charles Fréger, Wilder Mann, 2010年至今,肖像摄影
给予高新潼创作灵感的摄影作品,来自法国肖像摄影师Charles Fréger,图片为艺术家个人网站展示;Charles Fréger由南至北穿梭于欧洲各地,从芬兰到葡萄牙,途经罗马尼亚、德国和斯洛文尼亚,寻找流行于当地传统中幸存下来的野蛮人形象。
  
顾桃,《神翳》,2011,纪录片,1小时23分钟 GU Tao, The Opaque God, 2011, Documentary, 1h 23mins
 
G:疫情的突如其来,改变了物质层面的生活,也确成为了一个引发精神层面的反思的契机,它从物理层面改变了我们的日常生活和社交方式,更让人们对内在精神世界的反思与探索。在这个方面我也和我的朋友鲍张轩(博洛尼亚大学临床心理学博士)讨论过,他说“疫情犹如一场无声的暴风雨,裹挟着散落的情绪碎片,席卷了每个人的内心,深深折磨着人们的精神世界。曾经快节奏的生活被强行放慢,热闹的面对面交往被荧幕的蓝光所取代。孤寂瞬间吞噬了人们的日常生活,人们被迫在封闭的空间中与自己独处,焦虑、不安与恐惧应运而生。细微的情绪被放大,微小的琐事变得沉重,人们在漫长的等待中,虽与外界远离,却不断与自己的内心深处贴近。正是在这段时光里,越来越多关注精神世界的作品涌现,烦躁、平静、开心、愤怒,饱含着这些情绪的内心空间通过各式的媒介被展现在观者眼前。情绪充沛的话语最动人,艺术作品亦是如此,观众被其中所展现的艺术人格所吸引,借由这些作品传递的情感与艺术家建立了深深的共鸣与连接。”无论是在艺术领域还是其他文化表现形式中,我们都看到了这种“精神化”的回归和重新思考。
 
 
耶尔·巴塔纳,《万国之光-告别》,2024,有声单频道影像,16分钟,第60届威尼斯双年展德国馆 Yael Bartana, Light to the Nations - Farewell, 2024, One-channel video and sound installation, 16 mins, German Pavilion at the 60th Venice Art Biennale *《告别》中的舞者通过超凡的动作,穿梭在真实世界与未知世界之间的临界空间,唤起了某种渴望与期待的情感。他们身着精灵的服饰,使人想起浪漫主义的精神以及对人类演变与超自然现象的探索。摘自2024德国馆作品介绍
  
疫情过后举办的2022年威尼斯双年展“The Milk of Dreams(梦想之乳)”,第十四届上海双年展“宇宙电影(Cosmos Cinema)都是极具代表性的例子,这些展览将焦点放在了超越物质世界的主题上,探讨人类与自然、宇宙的关系,重新审视神秘主义与宗教的力量。在看了今年的威尼斯双年展“Foreigners Everywhere(处处都是外人)”后,给我留下印象最深刻的作品就是在德国国家馆Yael Bartana一系列关于未来,神秘主义的装置作品和视频艺术作品。在视频《Farewell(告别)》中舞者的舞蹈动作仿佛是在进行一场神秘的仪式在对更高精神的召唤和追求。关于精神的,超自然的,超现实的...每当我看到作品有这样的倾向,好像有一根绳子把我牵引到作品面前并进入它所描绘的世界,这样的作品总会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绘画自古就与精神性、神秘主义以及超自然力量密切连接,作为一种如此古老的视觉表达方式,其背后的文化和历史实在是太深厚了。大约18500-14000年前在阿尔塔米拉洞(Cueva de Altamira)第一笔涂抹的颜色,刻画的线条, 在我看来也是极具神秘主义和精神性的。现在似乎有更多人有意识或无意识的把“精神性”加入到作品当中,我觉得与图像式的作品相比,“精神性”往往是通过视觉尝试与心灵直接互动。如今单纯的物质追求和科技进步制造了更多的精神空虚,似乎迫切的需要一些东西来填补进去。精神的充实与心灵的宁静变得愈发重要。我相信我们会看到越来越多的艺术家通过作品探讨精神性、不仅仅是个体内心的需求,更是当代社会所面临的精神空虚危机的需求。
  
 
高新潼,《无题 24 #26》,2024,布面油画与丙烯,160 × 240 cm GAO Xintong, Untitled 24 #26, 2024, Oil and acrylic on canvas, 160 × 240 cm
 
Q5:回到这次展览,我认为很有趣的是,这应该是你第一次同时展出你两种“面貌”作品的个展。一部分作品延续了你长期创作的抽象绘画,另一部分,则是首次展现了你更为完整的具象创作。我十分好奇,你在分别进行两种不同形式的创作时,会产生怎样不同的感受?而你在两种不同的创作方式中所强调的内容,又有怎样的区别?
 

G:在两种创作方式之间,我并没有刻意融合或分裂它们,而是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语言去表达自己的想法,它们共同构成了我对“精神性”的观察和思考。希望大家能感受到这两种形式背后的共通性,同时也看到它们各自的独特表达方式。两种不同形式的创作,在日常在工作中可以给我带来不同的刺激,当然也面临相应的挑战。有时能在彼此之间相互带来某些特别的影响,这也是挺有意思的。

 

在创作抽象绘画时我会更关注如何用线条和颜色直接建立出流动在画面上,在抽象创作中感受到的是一种是流动和理性的释放,它允许我在视觉上没有了具象形象的顾虑可以更好的探索那些难以言说的、深层的情感和思想。像是没有歌词的纯音乐,或者只有韵律的人声和乐器的间奏。而具象作品的创作需要我去选择元素和平衡构图,这个过程需要更多类型化的思考,并非单纯的再现。而是一种借助可识别的形象去传达信息的方式。要思考对于每个形象的选择,并且每个形象之间的关系也很为重要。通过具象事物去引发人们对背后含义的思考。就像是带有歌词的音乐,歌词和曲调谁都缺一不可。

 
 
Q6:你用纯音乐和带有歌词的音乐做例子说明,是因为它是你日常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吗?聊聊你的平时生活吧。
 

G:基本上每个工作日都会去工作室,哪怕不是去画画也会去做些其他的事,保持一种持续的创作状态会让我更专注。音乐是我日常生活和工作时很重要的一部分,通常情况在工作时总是会播放音乐或是播客之类的。每天来到工作室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音响播放一个想听的专辑,如果不知道听什么好那就播放一个Pink Floyd或是Kanye West的专辑一定不会出错。看了下自己今年的Apple Music Replay基本上每个月的播放时长和我在工作室工作的时长是成正比的。从早到晚都是一个人面对画布要是没点音乐为伴确实有些孤单,最近最喜欢的专辑是《Exodus》Bob Marley & The Wailers整体去听这个专辑,每首歌之间的联接和顺序让彼此更好听了。

 
 
Q7:播客是个可以聊聊的“日常”,因为我自己是个播客重度爱好者,我在高中的时候开始知道播客,一直听到现在,我几乎每天都在听,甚至会在打开软件发现我喜欢的节目都没更新而感到沮丧。我发现身边的朋友会主动提到播客的人并不多,尤其和提及“音乐”的人相比。你平时会听什么节目呢?我好奇你开始并喜欢听播客是否和你常年生活在意大利有关?
 
G:听语言节目的习惯大概可以追溯到小的时候,印象中我的艺术启蒙老师在他自己画国画的时候就会听些评书之类的东西,或许是受了他的影响我也继承了这一部分的传统。生活在意大利周围没有太多的中文语言环境再加上工作总是要独自面对自我,中文的播客也恰好弥补了这方面的需求。相信很多人都有听播客的习惯,“主动提到播客的人并不多,尤其和提及“音乐”的人相比”,我觉得可能因为播客是更加私密的爱好,所以很少人会愿意主动展示。
 
意大利的播客听的最多的是“La Zanzara”,是一个讨论意大利时事的节目,内容有些政治不正确,语言冒犯,还因为恶作剧打电话给意大利名人和政客而闻名。今天的互联网语言环境能保持这样的冒犯也是比较少见的了。
 
 
高新潼的播客节目列表
 
中文世界的播客可以听就太多了,旅居海外的华人或是其他中文地区的播客,能听见不同的口音,不同的文化背景下的声音。以上图片里的这些是我最近在听的,基本上是文化类的或是喜剧类的,唯一能兼顾两者的只有X博士official,虽然最经典的系列被下架了,但现有的依旧后劲十足。艺术类播客“艺术有读”(由Sammi和胡湖主持)也是我每期必听的。
 
 
 
 
高新潼工作室
 
 
参考文献
[1] 詹姆斯·乔治·弗雷泽.金枝[M].北京:大众文艺出版社,1998
[2] 瓦西里·康定斯基.论艺术的精神[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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